脂砚本是稀世之珍,曹霑竟说它是不祥之物,这小子别是蒙人吧。
程继勋双手捧匣往曹霑面前一伸:“你知道匣中是何物,竟说它是不祥之物?”
曹霑像是极怕接触到它似的,身子往旁边趔趄一下:“这方脂砚,老伯还是拿远一些吧,小侄实在害怕见到它。”
曹霑果真认得它,程继勋不得不将信将疑了,追问道:“据老夫所知,这方脂砚本是当年余之儒为了巴结你的祖父曹寅送他的,你怎敢说它是不祥之物?”
“谣言,绝对的谣言。”
曹霑告诉程继勋,这方脂砚的制作者是南宋知州唐仲友,后送给浙东名ji严蕊的定情信物。
当年的理学大家朱熹巡按浙东,有心将脂砚占为己有,哪知道唐仲友不识相,不愿将脂砚送给他,朱熹恼羞成怒,就弹劾唐仲友身为朝廷命官竟纳ji为妾,实属道德败坏,于是将唐仲友严蕊抓入大牢。
为了让二人屈服每日大刑伺候,二人被打得死去活来,唐仲友终于屈打成招认了罪,罢官之后不久刑伤难治丧了命,严蕊誓死不愿屈服,直到朱熹调走,换了岳飞岳大帅的儿子岳霖巡按浙东,才被平反出狱。
严蕊出狱后已是物在人去,整日抱着脂砚痛哭流涕,最终郁郁寡欢而亡。
——自从严蕊死后,脂砚销声匿迹二百多年,直到明朝万历年间,又落入名ji薛素素之手,薛素素姿色才华冠绝一时,却也是红颜薄命,三十岁不到就丧了性命;时光流逝又过去了近百年,当年曹霑祖上曹振彦随同多尔衮攻破山西大同,多尔衮下令曹振彦领兵屠城,曹振彦违命没有屠城,一个豪门巨富感念他救了一城百姓,就将祖传的脂砚送给了曹振彦。
曹振彦得到脂砚不久,旧伤复发死去。
脂砚为曹振彦孙子曹寅所得,曹寅不到四十岁殒命,脂砚再传入曹霑父亲曹颙手中,曹颙更是英年早逝。
曹霑编造完这段故事,反问程继勋:“一方谁占有它就要丧命的砚台,难道不是不祥之物吗?”
以程继勋的学识,当然知道唐仲友和严蕊那段公案,但是不是因为脂砚并不清楚,曹振彦祖孙四代都是短命鬼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曹霑在随喜堂宴会上所表现的学识才华,已经深深折服程继勋。
风流才子当然记得清唐仲友严蕊这种风流韵事。
既然是不祥之物,再带回去交给八王爷,自己不是找死吗。
仍然送还给曹頫?程继勋满脸的狐疑之色正看在曹霑眼里,他冷不丁从程继勋手中夺过锦匣,转身投入湖中。
“曹霑,你——”
事发突然,程继勋一时不知是骂是怒的好。
曹霑像是生怕沾上晦气,俯身桥下,将双手在水中洗了又洗,长长嘘了口气,向程继勋道:“这下好了,再不会将它留在世上害人了。”
“曹霑呀,曹霑,你好鲁莽呀!”
刚才还将信将疑的程继勋,此刻完全相信了曹霑,埋怨他道,“这方脂砚本是老夫向你叔叔借来赏玩一下,明日就要还给他,你却将它丢入湖中,我如何向你的叔父交代?”
曹霑看了程继勋一眼,很快明白他撒谎的原因,他从曹頫手中讹诈这方脂砚,现在脂砚没了,却又想洗脱讹人之物的臭名。
即便曹頫知道了,也不敢揭穿他。
老狐狸,不管你如何的老奸巨猾,最终也未跑出我的算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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